第一次看到小民,他多半不敢直視家園老師的眼神,問他有什麼想法,也總是低著頭、駝著身體,用聳肩、搖頭回應;而心情不好時,一句話不說就摔東西、拍桌子、罵髒話…,來表示自己的不舒服或憤怒,也因為沉默,社工常需不斷猜測小民的想法。就這樣,經過幾個月的陪伴、澄清、引導和等待,現在的他臉上常保持著笑容,話也變多了,開始嘗試表達想法,也會清楚說出需要。
還記得有一次,小民在學校受到挫折,不願再回去上課,低落的情緒毫無掩飾的表露臉上,而當陪伴過程,小民說著不願去學校的原因,突然嚎啕大哭,表示好想念已身亡的父親,聽了讓人鼻酸。原來他來自破碎的家庭,母親生下小民後就離家出走,由父親獨自照顧長大;居無定所、也無工作能力的父親,帶著他在不同公園四處流浪、露宿街頭,這樣的生命經歷對小民來說,卻是一個跟父親依偎生活、快樂美好的時光。
父親在小民被安置機構後,不久就在公園身亡,面對這樣的突發事件,當時年紀還很小的他,未察覺自己的感受,也沒人去處理他內心的失落與傷痛,現在長大了,會對自己失去親人、從小就沒有得到父母的愛和照顧,感到難過或生氣…。看到他,我有時就像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,常常心有所感與不忍。
小民是一個中度智能障礙者,培訓其自立生活的過程中,往往要花比別人多二、三倍的時間和心力。剛開學時,家園同工每日輪流帶他上下學,一週後小民主動向我表示,自己有能力並已記得家園、學校的交通往返路線,想嘗試獨自搭乘公車,證明自己的能力。面對小民所提出的想法,剛開始大家都很擔心會坐錯車迷路,因為小民從小在大台北外的地區長大,不熟悉公車路線,且表示過去未曾坐過公車;但每個孩子的成長,不都會經歷跌跌撞撞的階段嗎?適時的放手,對他們來說,反而是好的學習機會。
雖說,後來小民果真有坐錯車、過站未下車的情形發生,但這也讓小民能更快的認識路標及融入家園附近的社區生活。隨著時間流逝,我們幾乎每天和校方聯繫協助小民的就學適應、連結身障者日間活動資源及就業服務,而家園少年也友善接納小民,大家一同打球、騎車或陪同找工作;這樣的體驗,讓他擴大了個人生活圈,帶來更多自信,即使不免面對其中的種種挫折,小民總是帶著笑容告訴我「我會越來越好的…」。事實上,小民也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在某些自立生活上的表現,比其他少年更用心、更優秀。
小民的成長,讓我很欣慰,曾經照顧他的老師說,看到現在的小民,覺得長大了,很替他高興。有些人或以為小民該生活在身心障礙者被保護、照顧的環境,但在小民身上,卻讓我看到給予適當的資源、真誠的心理支持等,他的人生可以多了許多色彩和不同經歷,可以讓一個身心障礙者超越他本身的限制,為自己的人生創造不一樣的天空,真好。(台北市培立家園/朱國梅 社工員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