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源是二次感化出來的少年,沒有原生家庭支持又沒有任何存款的他,在大姊的介紹下到了汽修廠工作,汽修廠每個月提供少少的生活費、三餐以及一張沙發,阿源就這樣在汽修廠生活了半年,直到某天與汽修廠老闆起了爭執,阿源就被趕離了汽修廠,無處可去。幸有其他服務單位協助他暫時住在旅館內,但阿源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走、不知道手上的錢花完怎麼辦,那時的他,除了向社政單位求救外,毫無他法,因為身旁沒有親友人有能力、也沒有意願伸出援手,拉住這個即將露宿街頭的19歲少年。
就這樣,阿源進入了CCSA的自立宿舍,信誓旦旦地與社工說要改過向上、遠離複雜交友圈,從少年輔育院出來後,練出了「把話說得漂亮」的能力,但說的話和做的事情卻不一致,說著「很想要回到上課」,但壓根兒沒有把社工給的升學資訊好好過目,「要好好工作,存錢回到學校就讀」,卻在工作場所發生偷竊事件。
在陪著阿源將錢還回給同事後,我們倆坐在公園,此時的我覺得挫折又無力,一方面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事情、一方面對於阿源的行為感到憤怒。「你想要的生活長甚麼樣子?」我看著阿源的眼睛問,阿源毫不猶豫地回答:「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,讓我的家人感到後悔,在我需要的時候他們總是不願伸手,所以我希望他們能後悔、然後乞求我的幫助。」
那時的我才懂,對於阿源來說,最需要的既不是回到學校、亦不是穩定的工作,而是被肯定與被愛的感受在希望家人後悔之前,阿源過去肯定也是期待家人的關心!肯定期待家人在自己露宿街頭前,能說聲「來跟我生活吧!」只是在一次次的期待,一次次地落空,他把期待轉為了憤怒。
阿源把外面的自己包裝地好好的、把裡面的自己保護地好好的,表現地很厲害又很有能力,卻沒辦法正視自身的問題。在服務阿源的過程中,我能看見他的創傷、看見他的憤怒,但每當阿源又用理所當然的態度與不堪入耳的髒話,要求我為他申請補助、或要我為他做更多的時候,我就覺得好生氣、好不公平,憑甚麼自己要這被對待?因為我是社工嗎?但回頭一想,這些憤怒與不公平,大概就是阿源不斷經歷的感受,從小到大一次次地被排除在父母的選擇之外,這些感受不斷累積,造就了這個對外人來說「像惡魔一樣的阿源」,他犯法、他逞凶鬥狠,但又有誰看見他那千瘡百孔、受傷的心?(CCSA南區工作站-周子語社工師)